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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失去的副作用也是浪漫:King Krule《The OOZ》

嘿,阿奇阿奇,你又回來了。這次也依舊把浪漫曬在月光底下了嗎?





Archy Marshall,擁有眾多化身的他在19歲生日那天以King Krule發表了《6 Feet Beneath the Moon》,隨即震驚了倫敦獨立音樂圈,紛紛以早慧的音樂天才替他加冕。頂著一頭紅髮,瘦削的臉,配上蒼白的膚色像是骷髏,頭上盛著憤怒之火。但他是浪漫的,從長達4年的空白期後才發行的《The OOZ》中,你能聽見。

這段消失的期間,我們的庫魯爾之王也沒閒著。和大他兩歲的哥哥Jack Marshall聯手辦了展覽《Inner City Ooz》,其命名取自Marvin Gaye的Inner City Blue,還出了一本書《A New Place 2 Drown》,所有的視覺影像都在東倫敦的自家方圓一哩之內完成。

即使如此,Archy還是經歷了一段撞牆期。他的朋友受他啟發,也開始試著創作音樂,但Archy在和朋友合作的期間,發現自己就像是隻吐絲的蠶,被自己的音樂困住。直到某天在Facebook上,收到了一個男子在東倫敦橋下表演薩克斯風獨奏的影片,於是Archy回覆了,並邀他一起參加演出。這個人叫Ignacio,是個阿根廷人,他的薩克斯風淒然的吹出了Archy的困境。

男人的友情若以此為開頭,好像也是一件挺不錯的事。總之害羞的宅錄高手阿奇,跟來自南美洲的薩克斯風手成了好朋友。Ignacio也拓展了Archy的音樂視野,原本只聽hip-hop、garage、UK garage和two step的Archy,在那陣子聽了很多阿根廷的專輯,其中接觸到的Pescado Rahiso主唱Luis Alberto Spinetta,讓Archy深深愛上了The Beatles。也讓原本只利用電腦和MPC製作音樂的Archy,改花更多時間在吉他上。在還沒拿定主意要怎樣錄音時,Archy就坐著,撥弄吉他,感受樂器最純粹的聲音,同時考慮著要以怎樣的方式呈現。

好的,接下來讓我們談談這張新專輯。

Archy除了寫不出歌外,加上失眠及焦慮,無法放棄將自己的作品與其他傑出爵士音樂人相比較。腦中甚至有個場景,看見有人轉過來對他說:「你不過是個他媽的流行歌手罷了。」而他在某一瞬間對此深信無疑。Archy常常失眠,在床上輾轉反側,或是在暈眩的夜半時分醒來,發現外面下著雨。感情世界同樣令他傷神,但西班牙女友飛回老家後,沒有回來的打算也讓他有時間完成這張專輯。

It's all about GUNK.

 Archy把King Krule最精華的部分自腦中分泌出來。這些如同爛泥般黏糊的東西(gunk),以ooz做為隱喻,代表人類的下意識產物,我們平常做的事情:流鼻涕、挖耳屎、吐痰、射精、撒尿、拉屎。這些黏膠似的噁心事情不停地在Archy腦裡盤旋,配著那些與失眠鬥爭及心碎的日子發酵成了這張專輯。

如果是一開始就認識King Krule的老朋友們,大概有發現《The OOZ》和他的化名之一Zoo Kid有著什麼奇妙的關聯。Archy也承認,The Ooz其實是從Zoo Kid倒過來寫(Dik Ooz)而成,他甚至對此開了個玩笑:當時身為青少年的我們,外露的性器上總是毫不掩飾地製造著分泌物。

自我懷疑讓歌詞在尚未成形之前就在口中化開。在睡不著的日子,Archy坐在床上看著《酒吧五傑》,一遍又一遍,度過了好幾個月。反正也睡不著,Archy乾脆跑到外面錄音,錄下深夜時分,夢境與詭異事物出現的聲音、錄下暗夜中狐狸的嚎叫聲、錄下半夜驚醒後,窗外的雨聲,這些「Field Recording」被大量運用在這張專輯中。為了挖掘自己的潛意識,Archy開始探索他的家譜,發現母親的家族在戰前過著貴族般的生活,之後卻家道中落;祖母更是個大冒險家,足跡遍布千里達、秘魯、布拉格、柏林和巴拿馬。




拿到《The OOZ》之後,我想你大概會迫不及待的把它放進音響,準備好好聽聽Archy Marshall在睽違4年之後,再度以King Krule名號發行的新專輯。

但是在按下播放鍵之前,我必須要告訴你,這不是一張「好聽」的專輯。



首先,我們看見Archy站在Biscuit Town中心,抓著你的手向下沉。
歌詞變成粉紅色煙霧,罩著你的身體,你在〈Locomotive〉裡又更往下了些。突然,你躺在床上,轉頭看著Archy把〈Slush Puppy〉念得像首詩,他跟你說:「Nothings working with me.」。你以為他會落淚,但他只用平緩穩定的節奏念著〈Logos〉,那失去的愛人也被規律的elevator music切碎,轉為粒子。〈Cadet Limbo〉則和〈The Cadet Leaps〉互相呼應,告訴你分手之後,悲傷只能變成宇宙。花了太多時間摟著那女孩腰際的Archy,消失了和太空船連結的紐帶,被放逐在真空般的憂傷中。Archy試著在〈The Ooz〉內呼叫:「Is there anybody out there? Hello?」,但每一次心跳都是永別。


不要丟失憤怒



你以為Archy要轉戰成情歌小王子了嗎?說過要以憤怒對待自己音樂的人沒有那麼輕易忘掉。

心碎旋律有如沙子混入眼睛,當你踉踉蹌蹌想找個地方坐下時,卻被躁動的吉他打了一棍。被〈Dum Surfer〉突襲的你,正想破口大罵,突然發現樂曲在薩克斯風的陪襯下變得妖媚,但接下來你又困惑了,Archy父子在〈Half Man Half Shark〉開頭大喊了21次的「Half man with the body of a shark」,弄得你被這半人半鯊的異類嚇得七暈八素。

Field Recording也大量運用在這張專輯裡。〈Sublunary〉裡,你可以聽得到月光淋在樹葉枝椏上,還有遠處傳來的狐狸叫聲。〈Midnight 01(Deep Sea Driver)〉中,看見Archy坐在他出生的那張床上,在抑鬱之海中驚醒,發現外面正在下雨,電視正重複播著《酒吧五傑》



從〈Baby Blue〉開始對你的浪漫略知一二,卻沒想到你天生就是個無可救藥的浪漫胚子




只是Archy最終仍是浪漫的,懷著腫脹流膿的心情,告訴你:「You ask me what her name was called. But I found it hard to write.」。並在最終將你舉起,浮在水面上看著彎彎新月,曖昧的笑著:「接著要去哪兒呢?」

《The OOZ》的音樂圖譜像是雜亂無章的宇宙和地心深處的混合物;像是在進入夢境之前睡眼惺忪的時候,心中的某些想法會像針一樣刺穿眼皮的時刻;像是讀著被胡亂塗鴉,寫著囈語和憂傷的日記。旋律在月光下流淌而過,淒然的薩克斯風令你有些哽咽,格格不入的吉他聲零散的重疊,配著〈Bermondsey Bosom〉以英文和西班牙文念出Archy的靈魂速寫。


Slipping into filth.
Lonely but surrounded.
A new place to drown.
Six feet beneath the moon.
He arose a bloodsucker.
Painting black and blue objects with projections of himself.
It was always about himself.
He jerks inside.
He gust twist.
Sits in the big smoke and thinks of her.
Me and you against this city of parasites.
Parasite, paradise, parasite, paradise.


已經做好「做為這世代最好的詩人」準備的Archy Marshall,覺得自己在倫敦的任務似乎已經結束,也許會在之後的某天跑去Dungeness住一段時間。當然,還是會使用準備好的眾多化名之一,藏匿在細細黃沙中。





〈Dum Surfer〉



〈Half Man Half Shark〉



〈Czech One〉



另外推薦:〈Logos〉、〈Vidual〉
(聽Logos的時候請務必搭配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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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

  • 〈Half Man Half Shark〉以父親在Archy小時候寫的一首歌〈Body of a Man in the Belly of a Horse〉而來
  • 〈Bermondsey Bosom(Right)〉請到父親獻聲(奇怪,英國人朗讀的聲音都這麼好聽嗎?)
  • 位於英格蘭最南端的Dungeness為歐洲唯一的沙漠,60年代時有很多藝術家至此,但現在只剩一片荒蕪
  • 和《6 Feet Beneath the Moon》相比,Archy在錄音時有故意將他的聲音弄得較為失真,不像上一張專輯那樣直接
  • 〈Logos〉利用elevator music反映了無意識的念頭和無所不在的孤獨
  • Bermondsey有很多餅乾工廠,因此有Biscuit Town的稱號
  • 〈Midnight 01(Deep Sea driver)〉最後出現的一小段音樂其實就是《酒吧五傑》的主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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